當春風刮起的時候,地堰上、水溝邊,漫山遍野的苦菜便發(fā)出了嫩芽。不幾天,嫩芽壯實了,葉子也變得通綠了。葉子間會冒出一根根細長的嫩莖,上端綴滿了綠色的花苞,一嘟嚕一嘟嚕的。等到它開花的時候,一朵朵金黃色的小花,在春風中搖曳著,給早春的大地帶來了新的生機。</SPAN>
苦菜從不選擇生存的環(huán)境,哪兒都可以看到它,就像那滿山的狗尾巴草一樣,是大人孩子再熟悉不過的野菜了。我是在上世紀三年自然災害之后出生的,對于挨餓那段刻骨銘心的歷史沒有切身的體會,只是聽大人們不停地念叨。沒有糧食吃的時候,人們便把目光轉到了野菜上,山上的苦菜竟然都被人們挖光了。在那個時候,能吃到一頓摻著苦菜的粥,就像是現在吃到了生日蛋糕一樣。也難怪經歷了挨餓的人們會無比珍惜糧食,因為歷史給他們上了生動的一課。</SPAN>
我認識苦菜,是同學們教我的,這可是書本上沒有的知識。那時,我家養(yǎng)了一頭豬,還有幾只雞。養(yǎng)豬既可以賣錢,生產隊還給工分,一舉兩得的事情誰家不干呢?何況生產隊也大力提倡家家戶戶養(yǎng)豬呢!雞蛋那可是人情往來的重要禮品,張家大嬸的閨女結婚送兩把雞蛋(一把是十個),李家大媽添孫子送十二個紅皮雞蛋,于是雞就成了我們家的功臣。每天放學回家,我總是扔下書包,抓一把地瓜干,拐起簍子,呼朋喚友,一起去挖野菜。野菜中雞和豬最喜歡吃的是苦菜,同伴們教我認識了好多種苦菜,窄葉的、寬葉的。還有一種專門長在硬土中的苦菜,葉子又長又綠。不拿挖菜刀,你只能薅下它的葉子,根是紋絲不動。等到太陽落山的時候,每個人拐著一簍子野菜高興地回家。當然,最高興的還是豬和雞了,它們吃著鮮嫩的苦菜,叫得可歡了。母親總是說,苦菜清火,豬和雞吃點苦菜少得病。其實,我知道,母親是想讓豬和雞多吃野菜省點糧食,因為那時的糧食是金貴的。</SPAN>
最讓我難忘的,是小時候吃的憶苦思甜飯。全村幾百人聚集到學校的大操場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黑壓壓的一片。大家說說笑笑,就像是趕大集一樣。村里負責發(fā)飯的給每個人一個菜團子,菜團子是用什么做成的,我不知道。只是聽大人說,那是用苦菜和豆面做成的。這個菜團子有個專門的名字,叫做“憶苦思甜飯”。據說是吃了這個菜團子,就不會忘記遭罪的日子,會順利地奔向幸福之路。看著大人一口一口地吃,我也高興地咬了一口,可那菜團子在嘴里怎么也咽不下去。想吐出來,不敢,聽說是還有專人在檢查呢。我只得悄悄地扯了扯母親的衣襟,指了指手中的菜團子。母親什么也不說,伸手接過菜團子,裝在了衣兜里,我像完成了任務一樣玩去了。至于大人吃的這頓憶苦思甜飯是什么滋味,我全然不知。這是我遇到的吃飯人數最多的一次,一點也不亞于現在的婚宴,只是吃的東西不同罷了。</SPAN>
對苦菜花有了進一步了解,源于乳山籍著名作家馮德英先生的小說《苦菜花》。書中那如火如荼的戰(zhàn)爭場面,那驚心動魄的戰(zhàn)爭,那勇敢的母親和她的兒女,讓我了解了乳山人,了解了苦難的年代,了解了和平來之不易。根兒苦,花兒香,滿山遍野放芬芳,這就是苦菜花的特點。</SPAN>
春風吹了一年又一年,金黃的苦菜花,在春風中開了又謝了,誰也不會去多看一眼這普通的小花。然而,它仍是年年開,年年長。改革開放都三十多年了,人們再也不用擔心缺少糧食了。可是,人們又記起那滿山的苦菜花。早春的時候,年輕的小媳婦結伴到山上挖苦菜,小小的苦菜花插到頭上,把小媳婦打扮得更俊了。苦菜的吃法很多,可以用開水燙一下蘸面醬吃,還可以和著豆沫做成苦菜渣,也可以包成餃子。你喜歡怎么吃,就怎么吃。在人們吃慣了魚肉的時候,吃點苦菜,換換口味,成為一種時尚。越來越多的飯店瞅準商機,把野菜擺上了餐桌,生意是越做越火了。</SPAN>
金黃的苦菜花,將根深深地扎在乳山的土地上,它的美麗留在了一代又一代乳山人的心中,也留在了中國人的心中。我愛金黃的苦菜花,根兒苦,花兒香,滿山遍野放芬芳。</SPAN>
(本文獲“威海藝校杯”讀苦菜花小說,弘揚母愛文化有獎征文優(yōu)秀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