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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山菊花·上》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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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剛滿百天,躺在炕上,恬靜地睡。<SPAN lang=EN-US>

桃子坐在院里石條上,擇揀一籃野菜。當(dāng)了母親,她比早先清瘦些,血色倒不減,藏在長睫毛里的黑眼睛更顯大了,她抬手理鬢發(fā),望一眼云彩里的西斜的太陽時(shí),額上出現(xiàn)了細(xì)膩的抬頭紋。閨女生頭胎,三嫂自然趕來。桃子第三天就下了炕,催促母親回家。做媽的放心不下,要多伺候些天。母女倆爭執(zhí)好幾回,三嫂也惦記著兩歲的小兒子和好兒的病身體,又見桃子體質(zhì)結(jié)實(shí),拗不過閨女,揪著顆心,第五天,回桃花溝去了。<SPAN lang=EN-US>

從正月震海負(fù)傷到入夏,日子總算是平穩(wěn)地過來的。但是生活的波瀾,卻是不斷地洶涌。頭一件,是桃子去萃女家找于震興回來后,就把他和小白菜的事告訴了公爹,目的是讓老人教育一下兒子。震興聽說父親病了,當(dāng)天晚上就提著中藥、點(diǎn)心趕了回來。于世章問他這事是真是假。震興悶著頭不回話。最后逼問急了,他道:"要說真,是假的;要說假,是真的。我說不清楚。”<SPAN lang=EN-US>

于世章氣憤地罵兒子沒出息,震興抽煙聽著,說:“反正我沒做缺德的事。”<SPAN lang=EN-US>

世章激怒地打了從未動(dòng)過一指頭的三十歲的兒子一笤帚疙瘩,不許他再去孔家莊賣工。桃子以為孝順老實(shí)的震興定會(huì)遵從父親的嚴(yán)命。豈知震興卻回答道:“好人不多,到哪兒也是流汗水吃飯。”<SPAN lang=EN-US>

世章說,如他不聽話,再和小白菜來往,就不認(rèn)他這個(gè)兒子,他愿走哪去到哪去。震興磕磕煙鍋,站起身就走,說:“走就走。反正我掙錢養(yǎng)活你。”<SPAN lang=EN-US>

世章問他哪里去,震興不回答。<SPAN lang=EN-US>

桃子一旁焦急地勸他,別惹爹生氣,咱是正經(jīng)人家,不能和小白菜那種臟人來往。<SPAN lang=EN-US>

震興滿面血紅,欲言又止,蹲到灶口,擦開了淚水。桃子心想,他是聽話改過了。卻不料,震興在家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又走上去孔家莊的路。桃子要去追他,世章悲嘆道:“別費(fèi)事啦,嫚子!人不成材,沒效藥治。唉,由他去吧<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桃子安慰公公道:“爹,你別難過,俺哥他心地厚道,會(huì)醒悟過來。這都是那小白菜的禍!也不知那厚臉皮的人,用么藥方,把俺哥給藥糊涂啦……”<SPAN lang=EN-US>

這件事,一直瞞著于震海,怕他知道后,鬧出大亂子。<SPAN lang=EN-US>

實(shí)際上,震海在家的時(shí)間愈來愈少。一春,至入夏,他身背盛石匠工具的小木箱,今東明西地在外做工。桃子當(dāng)然明白,他是以石匠為掩護(hù),在做共產(chǎn)黨的工作。這不僅是他幾乎沒有工錢拿回家,而且不像過去瞞著媳婦了。他回到家來,就給桃子說某村某家某人受了多少苦準(zhǔn),要求革財(cái)主官府的命;又說孔家莊上的鳳子在絲坊里同姐妹們談起所受的罪,人人啼哭;又說丁赤杰的媳婦崔素香,對家里去了共產(chǎn)黨的人如何照應(yīng)周到……<SPAN lang=EN-US>

桃子知道,丈夫是在開導(dǎo)她,要她幫他做工作。果然,陸續(xù)地,家里來的人多了。本村的,鐵匠劉家兄弟寶田、寶川,拳房老師父女江鳴雁和二妞,佃戶的兒子金牙三子,東鄰的喜彬叔……這些人同于世章一起,談?wù)摯虻关?cái)主官府的事。有時(shí)叫二妞和桃子門外望風(fēng),他們背下開黨的會(huì)。<SPAN lang=EN-US>

夜里,丁赤杰常帶三五個(gè)人來找震海。其中次數(shù)最多的兩個(gè)人:一是瘦小的李紹先,另一個(gè)白臉戴眼鏡的,就是程先生。他們一來,和本村人不同,有時(shí)走前門,有時(shí)進(jìn)后窗,窗戶上蒙上被子,擋住燈光,于世章癱著身子,爬到院門口門檻后的陰影里坐著,不管是雪天,風(fēng)天,雨天,成宿到亮,不動(dòng)地方。桃子盡量伺候這些見過的未見過的客人,燒水,炒瓜子、花生,做家里能有的最好的飯食。這些來客并不客氣,猶如到了自己家里,說吃就吃,叫喝就喝,親近地和桃子說話,然后就聚到炕上開會(huì)。開頭幾次,桃子來到世章身邊,望著老人坐在門檻后任憑風(fēng)雪掃打的癱瘓身子,她感到自己身上的單薄衣裳,心里不大好受,嘴上卻任何怨言也沒出。每到這時(shí),那于世章,如其說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倒不如說他體貼到兒媳的心情,就開言道:“嫚子,這些人,成年累月在外,為受苦人奔波,頭都懸在褲帶上<SPAN lang=EN-US>!他們是咱的肉骨,不在咱家,在哪待啊<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很快,桃子就習(xí)慣了這種生活,甚至有時(shí)日久他們不來,她倒感到不正常,不安起來了。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其實(shí)她也沒去想,老實(shí)說,日夜操勞的窮苦生活使她也無暇去想。前幾天夜里,丁赤杰又領(lǐng)著那兩個(gè)人來了。他們的會(huì)一直開到雞叫頭一遍,赤杰和紹先走了,留下戴眼鏡的程先生。于世章黑白蹲在院門口,支開所有來串門的人;震海在房后菜園里干活,觀望著村里的動(dòng)態(tài)。吃過早飯,程先生看著桃子懷里的孩子,笑咪咪地說:“嗬,大妹子!還沒恭喜你,有了后代啦<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桃子笑道:“多張吃飯的嘴,有么好喜的。”<SPAN lang=EN-US>

“不能這么看,大妹子!”程先生認(rèn)真地說,“我們被壓迫者,人越多越好<SPAN lang=EN-US>!革命就是為的后代呵<SPAN lang=EN-US>!等你孩子大了,要上工農(nóng)子弟小學(xué),上中學(xué),上大學(xué),成為無產(chǎn)階級的知識(shí)分子,紅色科學(xué)家。這多好啊<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桃子不全懂他的話,卻理解到人家說的是好事情,隨口道:“是個(gè)男的還好,一個(gè)丫頭,能有多大造化。”<SPAN lang=EN-US>

“哦,這可是封建思想,你們婦女自己看不起自己的力量,這是你們走向革命的最大障礙。德國有位女革命家叫蔡特金,列寧同志的戰(zhàn)友,你聽說過嗎<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桃子迷惘地羞紅了臉。程先生卻全然不曾注意對方的表情,伸手去抱嬰兒:“我看看,未來的紅色科學(xué)家<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桃子忙說:“怪臟的……”<SPAN lang=EN-US>

程先生已抱過尿布里的嬰孩,喜悅地看著她.說:“嗬,很重啊!多大?”<SPAN lang=EN-US>

“生下時(shí)七斤半,滿一百天啦。”<SPAN lang=EN-US>

“叫什么名字<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打算給個(gè)‘平’字。”<SPAN lang=EN-US>

“怎么講法?”<SPAN lang=EN-US>

“盼她能平平順順一輩子。”<SPAN lang=EN-US>

程先生連連搖頭道:“太懦弱啦,太沒力量啦<SPAN lang=EN-US>!要?jiǎng)倧?qiáng),不屈不撓。咱們無產(chǎn)階級整個(gè)的生活,就是斗爭,向社會(huì)斗爭,向自然斗爭……哦,怎么名就一個(gè)字呢<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俺鄉(xiāng)下,女的都這么的。”<SPAN lang=EN-US>

“要改變這種重男輕女的惡習(xí)。我給寶寶個(gè)名字,好呀?”<SPAN lang=EN-US>

“那敢情好<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程先生鎖眉會(huì)神,沉吟半晌,道:“叫個(gè)‘竹青’,好嗎?出處是文天祥——宋朝時(shí)期一位民族英雄——的一句名詩:‘留取丹心照汗青。’我解釋一下,這句詩的含義是,在敵人面前,視死如歸,英名紅心,永垂史冊。從前沒有紙,古人把竹子火烤后當(dāng)紙用;竹,青色,火烤出汗,為此‘汗青’就成為歷史記載的代名了。這是一方面的意義。此外,竹,翠綠挺拔,節(jié)直不曲,是堅(jiān)貞高潔的象征。這個(gè)名字,你同意嗎?”<SPAN lang=EN-US>

桃子靜靜地聽,只明白竹青是個(gè)意思好的名字,其他的話全然不懂。但她深深被程先生的莊重認(rèn)真所感動(dòng),連忙應(yīng)道:“好,好!多謝你費(fèi)心,就叫她竹青。”<SPAN lang=EN-US>

事后,桃子得知程先生不是本地人,家是財(cái)主。她問震海:“那他革誰的命呀?”<SPAN lang=EN-US>

震海道:“官府財(cái)主的。”<SPAN lang=EN-US>

“那不革他自己家頭上了嗎?”<SPAN lang=EN-US>

“共產(chǎn)黨員,為天下的受苦人干革命,自個(gè)兒家里有該革掉的,也不能留情。你家,我家,都一樣<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咱們兩家,哪來的官府財(cái)主<SPAN lang=EN-US>?”桃子說,“那程先生出來,他家里知道嗎?”<SPAN lang=EN-US>

“他早和家里斷了掛連。”<SPAN lang=EN-US>

“那他吃穿怎么辦<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你不做飯他吃了?縫衣裳他穿了?他到哪吃哪,革命為業(yè),天下為家。”<SPAN lang=EN-US>

桃子覺得程先生的日子過得新奇,人也挺神秘……<SPAN lang=EN-US>

桃子擇完了籃子里的野菜,離開石條,把雜蕪的菜葉菜根扔進(jìn)豬圈里——那里已經(jīng)沒有了豬,空洞洞的。這一陣子常來人吃飯,加上青黃不接,全家靠家菜野菜糊口。她費(fèi)心喂大的一口小豬,上集趕去賣了,糴回百十斤玉米,口袋沒解,世章就吩咐震海連夜背上北山丁家庵了。桃子知道,住在那里的程先生,因?yàn)槿背约Z米,眼睛一到夜晚,就什么也看不見了。這時(shí),桃子洗把手,正要進(jìn)屋,院門吱呀一聲開了。她回頭一看,搶步迎上去,同時(shí)叫道:<SPAN lang=EN-US>

“妹!”<SPAN lang=EN-US>

那小菊姑娘,甩著兩條小辮,離桃子還有幾步遠(yuǎn),就摜掉肩上背的兩個(gè)大包裹,一頭栽進(jìn)姐的懷里:“姐姐啊,可到啦!”<SPAN lang=EN-US>

桃子激動(dòng)地?fù)еP【哲f著高,抱著桃子的脖頸,細(xì)苗的身軀在姐的懷里扭著,越貼越緊,別的話沒有,一個(gè)勁地喊:“二姐啊,可到啦!二姐啊,可到啦……”<SPAN lang=EN-US>

“看看你,和豆蟲似的,把我骨架都要拆零散啦<SPAN lang=EN-US>!”桃子又喜又愛,拉著抱著的,把妹弄進(jìn)屋,要將她放到炕上坐。<SPAN lang=EN-US>

小菊抱著桃子不放手,還是叫:“桃姐啊,可到啦!”<SPAN lang=EN-US>

桃子只好抱她一起坐到炕沿上,由妹折騰。她見小菊的長臉蛋紅撲撲的,白底紅格粗布褂兒,胸前背后兩片汗?jié)瘛K嫘【詹林梗瑔枺骸懊茫湍阕詡€(gè)兒來的?”<SPAN lang=EN-US>

“還有一個(gè)。”<SPAN lang=EN-US>

“誰?”<SPAN lang=EN-US>

“俺的影兒。”<SPAN lang=EN-US>

“淘氣丫頭,三十多里山路,也沒累老實(shí)你……”桃子忽見小菊眼里含著晶瑩的淚花,忙問,“怎么啦<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還不懂哩<SPAN lang=EN-US>!人家一路上,爬高山,過險(xiǎn)嶺,走錯(cuò)好幾回,差點(diǎn)滾到深山溝里……兩條腿,木頭似的硬;兩個(gè)腳,針扎似的疼。吃過早飯離家,到這會(huì)才到<SPAN lang=EN-US>!”小菊說著,淚珠滾得更歡了。<SPAN lang=EN-US>

桃子心疼地?fù)崦嗄竺玫纳碜樱阉男摰簦檬治罩墓饽_,說:“有泡啦,我給你燒水燙燙。”<SPAN lang=EN-US>

“哎喲,痛死人啦!”小菊淌著淚珠笑了,“沒關(guān)系,姐!瞧,俺這腳,趕上你的啦,又厚又大,熊掌一般。”<SPAN lang=EN-US>

桃子被逗笑了。她舀盆水來,給妹妹洗臉擦身。小菊說:“媽給我拿了干糧,我光著急看到你,一點(diǎn)沒吃……”<SPAN lang=EN-US>

“我給你弄飯……”<SPAN lang=EN-US>

“別,別離我身邊,姐!爹不讓我來,說女孩子家的,不懂事,出不了遠(yuǎn)門。媽起始也打梗,可好兒姐病著,爹忙放蠶,媽更難脫身,全家都老想你,就答應(yīng)我來啦!姐,俺十四歲啦,該幫媽干些重活啦,對吧<SPAN lang=EN-US>?你看,我沒叫狼吃了,沒叫狐貍領(lǐng)走了,這不來了,見到姐了<SPAN lang=EN-US>!二姐啊,我最想你!”小菊說著又要撲上來,不是桃子早有防備動(dòng)作敏捷,洗臉?biāo)獮㈡⒚脗z一身。<SPAN lang=EN-US>

桃子問家里近況。小菊說:“打入春,家里多半吃糠菜當(dāng)飯。頂苦的是媽,她的臉發(fā)黃發(fā)亮,腫啦<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唉,媽多會(huì)也是苦的!”桃子嘆息道。<SPAN lang=EN-US>

小菊忽然拍自己的頭,懊惱地說:“糟啦<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怎么?”<SPAN lang=EN-US>

“走時(shí)媽叮囑好幾遍,來了不要說這個(gè),看我這嘴!”<SPAN lang=EN-US>

“你不說,我也想得到,唉!”<SPAN lang=EN-US>

小菊突然壓低了聲音:“哎,二姐,那孬種回來啦。”<SPAN lang=EN-US>

“你罵誰?”<SPAN lang=EN-US>

“孔居任。”<SPAN lang=EN-US>

“他有錯(cuò),也是姐夫呀。多咱回來的?”<SPAN lang=EN-US>

“前天夜里。他偷偷來咱家,爹要趕他出去,媽留下做飯他吃了,送走的。”<SPAN lang=EN-US>

“他在哪——這一年<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聽他對媽說,他在西面地方同人合伙做生意。他給媽錢,媽不收,說等他赦了罪,再接好兒姐回去過日子,如今好兒姐在娘家,不用他管。他說,他要當(dāng)共產(chǎn)黨,殺孔秀才報(bào)仇。”<SPAN lang=EN-US>

“他當(dāng)共產(chǎn)黨?”桃子禁不住叫出聲來。<SPAN lang=EN-US>

小菊問:“姐,共產(chǎn)黨究竟好呀壞呀?”<SPAN lang=EN-US>

“自然是好啦!”桃子脫口而出,馬上又囑咐小妹,“你小,別打聽,對誰也別提起它<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小菊瞪著那嫵媚的黑細(xì)眉毛下的黑眼睛,瞅著姐姐的嚴(yán)肅神色,懂事地點(diǎn)點(diǎn)頭。接著她問:“二姐,你猜爹還糊涂不糊涂<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桃子沒明白她的意思。小菊笑道:“爹不糊涂啦!他這會(huì)老夸獎(jiǎng)俺震海哥人老實(shí),不像早先愛惹是生非,比居任哥強(qiáng)百倍,你跟了他,爹放心啦,沾不上光,也連累不著。”<SPAN lang=EN-US>

小菊沉浸在見到姐姐的喜悅里,只顧說自己的,她沒注意到,桃子那興奮的臉色,罩上一層憂慮的陰影,那手里的已經(jīng)擰干了的濕毛巾,還在使勁擰……<SPAN lang=EN-US>

嬰兒在炕上啼哭起來。小菊驚叫道:“哎呀,我還忘她啦!”她搶上去,抱起來。<SPAN lang=EN-US>

孩子直哭。小菊不耐煩了:“別人受累,你舒舒服服睡大覺,還哭個(gè)么呀?再不住聲,看抽你嘴巴。”<SPAN lang=EN-US>

桃子接過孩子,解懷喂奶,邊笑道:“你都是姨姨啦,還和外甥淘氣,她聽懂話么?”<SPAN lang=EN-US>

“姐,給名沒有<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給啦。”<SPAN lang=EN-US>

“叫么<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你猜。”<SPAN lang=EN-US>

“聽說你是咱家院里的桃樹頭一年接小桃子時(shí)生的,媽叫你桃子的。她——”小菊跑到屋門口一看,又跑回來,“院里是棵大松樹,叫松子嗎<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不對。叫竹青。”<SPAN lang=EN-US>

“呀,好聽,好聽,兩個(gè)字!哪,我一個(gè)菊字,小菊小菊的,成老太婆了,還是小菊<SPAN lang=EN-US>!姐,你給俺改改,也要兩個(gè)字的。”<SPAN lang=EN-US>

“我不會(huì)。竹青是別人給的。”<SPAN lang=EN-US>

“誰?我找他去。”<SPAN lang=EN-US>

“你找不到,外人……妹,我奶飽竹青,你抱她,我弄飯……”<SPAN lang=EN-US>

“呀,我?guī)У臇|西!”小菊叫著跑到院里來。<SPAN lang=EN-US>

桃子也被小菊攪鬧得忘了她攬下的兩個(gè)大包裹。包里是十幾斤地瓜干,四五斤小豆,二十幾個(gè)熟雞蛋,還有一些只有在桃花溝北面的高山峰尼姑頂才能采到的大地棗和蘑菇。望著這些東西,桃子面前浮現(xiàn)出母親水腫的臉,病弱的姐,老父,小妹,幼弟。她的眼圈潮濕了,為躲避妹妹的視線,把頭側(cè)向半空——對著那把院子遮住半個(gè)的大赤松樹的繁茂的枝葉。<SPAN lang=EN-US>

小菊指著雞蛋說:“姐,那幾個(gè)最大的是俺給世章大爺?shù)模憧蓜e忘啦!”<SPAN lang=EN-US>

桃子道:“放心,忘不了……”<SPAN lang=EN-US>

“海嫂子!”一個(gè)血?dú)夥絼偟纳倥е粦腰S熟的麥子走進(jìn)院來。<SPAN lang=EN-US>

桃子迎著道:“二妞妹,這麥子……”<SPAN lang=EN-US>

“是這家俺大叔,才在菜園里叫我拔的。”二妞湊到桃子耳下,神秘地說,“世章叔說,讓我?guī)湍惆邀溩哟炅耍孟脖驄鸺夷チ耍褚褂匈F客來,好吃。”<SPAN lang=EN-US>

桃子應(yīng)著。二妞突然發(fā)現(xiàn)有雙躲在松樹身后的亮眼睛,閃閃地瞪著她,驚奇地問:“哎,這是誰呀?”<SPAN lang=EN-US>

“是俺妹,才從家來。”桃子回道。<SPAN lang=EN-US>

“啊,我說呀,好俊的模樣!嘿,比嫂子你還媚氣<SPAN lang=EN-US>!”二妞歡笑著,燕子似地輕盈地奔上去,拉住對方的手。<SPAN lang=EN-US>

小菊將手使力抽也沒抽出來,直翻黑眼睛瞅她。桃子笑著說:“小菊,別忌生,她是你二妞姐,你震海哥的武術(shù)老師的閨女。”<SPAN lang=EN-US>

二妞笑嘻嘻地說:“你躲在樹后做么呀,還害羞?看你的臉多美!就是嘴唇尖點(diǎn)厚點(diǎn)——倒顯得更甜蜜啦<SPAN lang=EN-US>!”她拉著小菊,腳沒沾地一樣地跑出來。<SPAN lang=EN-US>

小菊生氣地痛叫道:“哎喲<SPAN lang=EN-US>!手像鉗子似的,痛死俺啦<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二妞松開手,從腰里掏出一把小黃杏,硬往小菊手里塞:“拿著,拿著!吃呀,吃呀!”<SPAN lang=EN-US>

小菊見人家一臉親熱,氣就消了:“你吃,俺桃花溝有的是它。”<SPAN lang=EN-US>

“有也舍不得吃,好賣點(diǎn)錢,對吧<SPAN lang=EN-US>?”二妞笑道,“我可吃得多,酸掉八十八顆牙。”<SPAN lang=EN-US>

桃子禁不住笑了:“謊也不會(huì)撒,哪來的那多牙哇?”<SPAN lang=EN-US>

二妞也有話回答:“掉了又長,長了又掉唄<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小菊皺著端莊的好看鼻子嘻嘻地笑了,忽地上去摟住二妞的一只胳膊,大聲說:“二妞姐,俺跟你相好!”<SPAN lang=EN-US>

桃子道:“二妞,麥子由我整治,你領(lǐng)她去看你大叔。”<SPAN lang=EN-US>

二妞說:“好。夜里,俺倆做伴啦<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桃子笑道:“睡覺留神,小心她跟你‘打拳’。”<SPAN lang=EN-US>

二妞拉著小菊向外走,歡笑著說:  “最好,我正愁沒對手吶<SPAN lang=EN-US>!小菊妹,我收你做徒弟,學(xué)舞劍,好嗎<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馮德英文學(xué)館)

飄飄灑灑的細(xì)雨,同夏夜結(jié)伴,一齊來到赤松坡。茅草屋頂和松樹針,發(fā)出舒耳爽心的沙沙聲。<SPAN lang=EN-US>

桃子把半鍋開水舀進(jìn)大沙盆涼著,將新鮮麥面烙餅和她狠著心宰了的那只唯一下蛋雞煨的磨菇,放進(jìn)鍋里蓋好,又把地上的嗆蚊子的艾蒿火繩吹旺些。她拭把額頭上的汗水,看那壁窩上的燈暗下來,就隔著鍋灶臺(tái),拔下發(fā)髻上的簪子挑燈芯——油快熬干了。于是,她去桌上拿過油瓶,走進(jìn)她住的西間屋。<SPAN lang=EN-US>

屋里,程先生、丁赤杰和另外兩個(gè)人橫在炕上打鼾。那精瘦的李紹先,兩手捧著本厚書,跪臥著腿,就著壁窩射來的暗淡燈光,全神貫注地看,那臉上的汗水,流得他脖子發(fā)亮。<SPAN lang=EN-US>

桃子輕聲喚道:“先子哥,我要往燈里添點(diǎn)油。”<SPAN lang=EN-US>

紹先抬起頭,端過燈來,一邊說:“妹子,不點(diǎn)燈吧,油很貴。”<SPAN lang=EN-US>

桃子倒著油說:“你不是在認(rèn)字嗎?”<SPAN lang=EN-US>

紹先揮了把汗道:“等白天再認(rèn)吧,黑影里,我想想書里的話。”<SPAN lang=EN-US>

桃子將麥秸編的扇子遞給他,說:“我瞅你一有空就捧著它——那里面,挺有意思吧?”<SPAN lang=EN-US>

“挺有意思<SPAN lang=EN-US>!”紹先激奮地說,“這是程子同志帶來的,在咱鄉(xiāng)下不易見著。這本書是列寧——蘇俄人,窮人的領(lǐng)路人——寫的,凈是教咱們怎么鬧革命求解放的道理。我才上過兩年學(xué),看它真吃力。妹子,你要能看,才好哪!”<SPAN lang=EN-US>

桃子自餒地笑笑道:“我,還能懂那個(gè)?”<SPAN lang=EN-US>

紹先說:“這書就是寫給咱窮苦人的。妹子,你就是按列寧同志說的在做呀!”<SPAN lang=EN-US>

不光是從誠摯的言語里,更從對方那清瘦臉面的熱切熾烈的表情上,桃子感受到莫大的鼓舞和體貼。她感動(dòng)得臉有些紅,說:“俺能給你們這些黑白煎熬的人,操點(diǎn)心就是啦<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紹先深深地呼了口氣,說:“妹子,咱們的日子真苦<SPAN lang=EN-US>!你帶孩子,千萬保重身子,別把好點(diǎn)的都省給我們吃。你把燈端過去用吧,等他們來了,再端來不遲。”<SPAN lang=EN-US>

桃子端燈出了房門。這時(shí),一前一后進(jìn)來兩個(gè)人。前面的寶田問:“妹,震海他們還沒到?”<SPAN lang=EN-US>

“沒有。”桃子答著,聽后面那人叫道:“桃子妹,你不認(rèn)得我了啊?”<SPAN lang=EN-US>

桃子一怔,燈影中,見那人細(xì)高個(gè)子,一身藍(lán)制服,濕淋淋的。她把燈向上照去,光亮照清他的臉,長臉上黑眉大眼睛,端正的高鼻梁。他正朝她微笑。桃子驚喜地叫:“玉山哥!”<SPAN lang=EN-US>

高玉山欣喜地說:“一年多,沒見面啦<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桃子急忙向里讓他:“哥,快進(jìn)來,我找件衣裳你換換。”<SPAN lang=EN-US>

高玉山跟桃子走進(jìn)東房間,說:“妹,別忙乎,淋點(diǎn)雨,倒涼爽。飯,你也別拾掇,路上吃了干糧。”<SPAN lang=EN-US>

桃子舀碗涼開水遞給他。說:“聽說你在牟平當(dāng)先生,怎么不來家看看<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高玉山喝了幾口水,說:“挺忙的,沒時(shí)間。如今先生不當(dāng)啦,我考上文登鄉(xiāng)村師范,不要錢,白念書。看看,變得多快。你都有孩子啦<SPAN lang=EN-US>!桃子妹,你有出息,幫了我們不少忙。對,這也是咱自己的事,往后,咱們一塊,加勁革命!”<SPAN lang=EN-US>

“你怎么知道這家的事?”桃子驚奇地問。<SPAN lang=EN-US>

“我和震海兄弟他們,不閑著見面。”<SPAN lang=EN-US>

“呀,這個(gè)人,他一次也不回來學(xué)學(xué)。”<SPAN lang=EN-US>

高玉山笑道:“你可不能怨他,這是黨里的紀(jì)律吶。”<SPAN lang=EN-US>

桃子不由得又端量著他,說:“原來,你還真是干這個(gè)的。”<SPAN lang=EN-US>

高玉山說:“前年冬天抓我的時(shí)候還不是,那是有人誣告我的。”<SPAN lang=EN-US>

“這個(gè)人是誰?”<SPAN lang=EN-US>

“不知道。”.

“真恨死人<SPAN lang=EN-US>!"

“不,我還得感激這個(gè)人。”<SPAN lang=EN-US>

“啊?!”<SPAN lang=EN-US>

“他使我在監(jiān)獄里遇上了共產(chǎn)黨員,這——你看是不是得感激他<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桃子不好回答,又怕再說下去,勾起他與好兒的事,使他傷心。欲問他家里的情景,又知他有不稱心的媳婦,促使他氣憤。一時(shí),她找不出話說。但是,高玉山卻主動(dòng)問道:“好兒怎么樣<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桃子強(qiáng)笑道:“在俺媽身邊,比早先好些。”<SPAN lang=EN-US>

高玉山說:“好兒脆弱,沒有你硬朗,她的境遇又偏偏糟些。在這種社會(huì)里做人,要有出息,就非有志氣不可。桃子妹,見著她,多開導(dǎo)開導(dǎo),要她向你學(xué)。”他又遲疑了一下,輕輕地、無聲地嘆口氣:“你不要對好兒說遇上我了,我和她倆永生忘了最好<SPAN lang=EN-US>!哦,我去西間啦……”<SPAN lang=EN-US>

高玉山走過去。桃子隨著送去燈。她有一股凄楚感情掠過心頭:“他和好兒能一塊過日子,該有多么好啊<SPAN lang=EN-US>!可是,唉,過河的,專遇上拆橋的;賣金的,偏碰上買銀的……”<SPAN lang=EN-US>

雨聲大了。村中響起一陣狗吠。桃子忙著向外走,剛出門,一腳踩進(jìn)泥水里,差點(diǎn)滑倒。<SPAN lang=EN-US>

沒有樓子的院門關(guān)著。門后跪坐著一個(gè)人,手握一根粗木棒子,頭戴八角葦子草帽,身披著蓑衣一動(dòng)不動(dòng),任憑那雨柱澆淋。<SPAN lang=EN-US>

桃子蹲到他身邊,輕聲說:“爹,你經(jīng)不住濕氣,我守在這……”<SPAN lang=EN-US>

“你放心,我挺自在的。”于世章說,“嫚子,他們吃好飯啦?”<SPAN lang=EN-US>

“五個(gè)大人,爭著吃咱的野菜團(tuán)子,面餅怎么也不動(dòng),說留給珠子——爹,這人是誰<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我也沒見他。嫚子,他擔(dān)子重啊<SPAN lang=EN-US>!咱膠東——小半個(gè)省的窮人的頭領(lǐng),大伙能不疼他!”<SPAN lang=EN-US>

“哦!”桃子猛感到自己身上的責(zé)任,一下加重了。她默默地把四個(gè)熟雞蛋塞進(jìn)老人手里:“爹,待會(huì)你墊墊肚子。”<SPAN lang=EN-US>

“我不用,給竹青留著。”<SPAN lang=EN-US>

“她還有。這是你小菊要我一準(zhǔn)給你的。說是答你的情吶!”<SPAN lang=EN-US>

“她答我的情?”<SPAN lang=EN-US>

“你忘了,頭年七月七,我和你震海回俺媽家,你讓帶的好吃的……”<SPAN lang=EN-US>

世章從心里樂了:“這孩子,人不大,倒是個(gè)有心的。好,我收下,領(lǐng)閨女的情!”<SPAN lang=EN-US>

雨聲,嘩嘩啦啦的雨聲。雨聲,還是這不輟止的雨聲。<SPAN lang=EN-US>

但是,于世章卻伸長了脖子,耳朵貼緊門縫。過了一會(huì)兒,桃子才辨出有輕輕的走近的腳步聲。她要拉門門,世章抬手阻住。<SPAN lang=EN-US>

“爹!”門外輕叫道。<SPAN lang=EN-US>

世章這才讓開手,桃子將門打開。先出現(xiàn)一個(gè)人,摘下草帽,對桃子低聲道:“你好<SPAN lang=EN-US>!讓同志們久等啦<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桃子沒回話,趕忙向門外閃身,讓那人進(jìn)門。世章問道:“你是珠子嗎?”<SPAN lang=EN-US>

那人聽聲音從地上發(fā)出,急邁進(jìn)門檻,伏下身,熱切地問:“你是世章老哥?”<SPAN lang=EN-US>

世章緊盯著那人,看不清面孔:“你認(rèn)得我<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那人兩手伸進(jìn)蓑衣,緊緊抓住世章的胳膊,激動(dòng)地說:“老哥!記不起來啦<SPAN lang=EN-US>?替你寫呈子,縣里告壞地瓜于之善,省里告秀才孔慶儒的……”<SPAN lang=EN-US>

“啊呀!”于世章猛將對方的手握住,身子向上掀了兩掀,想站起來已經(jīng)不可能了,“張先生——珠子——你!是你、你……”<SPAN lang=EN-US>

這時(shí),閃到門外的桃子,拉一把挺在雨中濕漉漉的人,心疼地說:“還不快進(jìn)家,這有爹和我……”<SPAN lang=EN-US>

震海隨手把頭上的大草帽摘下遞給了媳婦,進(jìn)了門里。<SPAN lang=EN-US>

“老哥!”珠子蹲在世章跟前,努力尋視著對方的身體,“你這身子……聽赤杰他們說,你革命的勁頭足著哪,我真喜歡啊<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世章道:“咱窮人的骨頭架子硬實(shí),財(cái)主官府毀不了它!我這口氣,算等上啦,等上啦<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對呀,對呀!老哥,住不上幾年,官府是咱們的啦,財(cái)主得受窮人管啦<SPAN lang=EN-US>!”珠子要把他扶起來,“老哥,家去吧!”<SPAN lang=EN-US>

世章推脫著說:“你快忙去,我給你們把門吶<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珠子對站在一旁的震海說:“派別的同志放哨。”<SPAN lang=EN-US>

世章忙道:“年輕人冒失,我不放心。老伙計(jì),別低看我這癱子,有我守在門后,螞蟻也爬不進(jìn)門里。有壞人來呀,除非從于世章尸身上踩過去<SPAN lang=EN-US>!你快忙你的,等天亮啦,我要看看你變了樣沒有哩!”<SPAN lang=EN-US>

珠子含著熱淚縮回抱他的雙臂,懷著澎湃的激情,進(jìn)屋開會(huì)去了……<SPAN lang=EN-US>

會(huì)議正在進(jìn)行中,在村口放暗哨的江鳴雁跑來報(bào)告于世章,他發(fā)現(xiàn)村長于令灰,騎車帶著于之善的大兒于守業(yè),冒雨去了孔家莊。世章怕有意外,吩咐兒媳去屋里叫出兒子來。震海出來聽明情況,說:“咱們進(jìn)進(jìn)出出都挺嚴(yán)密,灰瘸狼他們不會(huì)察覺。那些壞蛋黑夜進(jìn)孔家莊是常事,準(zhǔn)是去冬春樓打牌胡鬧。先不管他們。”<SPAN lang=EN-US>

世章提醒道:“開會(huì)的人不一般,不能疏忽!”<SPAN lang=EN-US>

鳴雁接上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寧百備不可一失。”<SPAN lang=EN-US>

震海略一想,道:“會(huì)開得緊,集合一次可不容易,這個(gè)時(shí)候了,也不好挪地方。這樣吧,江老師你約上寶川、金牙三子,等在半路上,有動(dòng)靜,再說。”<SPAN lang=EN-US>

江鳴雁領(lǐng)命,找到赤松坡的骨干黨員劉寶川、金牙三子,要他二人身藏暗器,埋伏在村口,卡住通往孔家莊的路。他自己直來到母豬河橋頭,影在樹身后面,手中的三尺寶劍,凜然閃光。<SPAN lang=EN-US>

時(shí)到下半夜,中國共產(chǎn)黨膠東特區(qū)委員會(huì)的重要會(huì)議,在石匠的茅草屋開完了。珠子、程子、還有幾個(gè)桃子頭一次接待的負(fù)責(zé)人和高玉山,向于世章一家辭別,由丁赤杰、劉寶田護(hù)送離去。最后,紹先臨出門時(shí),對震海說:“你家這個(gè)聯(lián)絡(luò)站,要準(zhǔn)備撤了。”<SPAN lang=EN-US>

震海道:“這里道路方便,集散都容易;吃的方面,好想法子。”<SPAN lang=EN-US>

“不是為這個(gè)。”紹先道,“光為方便、容易不行。剛才會(huì)上也說到這方面的情況,咱們的組織一發(fā)展,敵人的鎮(zhèn)壓就跟著加緊,最近各地聯(lián)莊會(huì)都增人加槍,孔秀才又是狐貍又是狼,這里離孔家莊近,村子壞人多,時(shí)間長了,容易出亂子。”<SPAN lang=EN-US>

這時(shí),震海才對他講到村長于令灰和地主兒子于守業(yè)去孔家莊的事。紹先道:“你家這個(gè)點(diǎn),以后不用了。我看,咱們一起走吧。”<SPAN lang=EN-US>

震海道:“你先走吧。我等一會(huì)兒,看看江老師他們有什么動(dòng)靜。”<SPAN lang=EN-US>

紹先又叮嚀他謹(jǐn)慎,有情況馬上轉(zhuǎn)移,就趕丁赤杰他們?nèi)チ恕?lt;SPAN lang=EN-US>

過了一陣,雨停了。江鳴雁、劉寶川、金牙三子走回來,沒見有什么動(dòng)靜。大家聽說會(huì)散人疏,都放了心,各自歸家睡下。世章也吩咐兒子、媳婦進(jìn)屋休息,他自己堅(jiān)持留在門后,呼吸雨后散發(fā)出的泥土氣息。<SPAN lang=EN-US>

震海勞累不堪,衣服也未脫,身一挨炕席,呼嚕就打上了。<SPAN lang=EN-US>

(馮德英文學(xué)館)

自從領(lǐng)了區(qū)長孔慶儒的監(jiān)視共產(chǎn)黨活動(dòng)的命令,于之善回村和他兄弟村長于令灰一商量,按五十畝一丁,抽了二十多人,成立起聯(lián)莊會(huì)的村分會(huì),分期到區(qū)上受軍訓(xùn);有錢人家怕吃苦,沒有去的,花錢雇人頂,窮人家不熱心,不去又不行,去是應(yīng)付差使,只有七八個(gè)二流子、地痞,樂得背桿洋槍,嚇唬人,混個(gè)吃吃喝喝,逍遙自在。大白天他們招搖過市,滿街吃喝抓共產(chǎn)黨,算是站崗放哨;一擦黑,都打牌、溜門子、睡大覺去了。這于之善可不同,他聽了孔秀才的一番共產(chǎn)黨的說教以后,心就上緊了,那豆雞眼睛,暗里一直對向他的世仇于世章家。可是半年過去了,不曾找到破綻。<SPAN lang=EN-US>

今晚下雨,聽著雨聲愈來愈大,于之善躺不住了,他怕水大澇壞了自己的莊稼,就摸黑去村后的地里,挖開個(gè)豁口,讓自己玉米地里的積水流進(jìn)別人田里去……就在這時(shí),他聽見腳步聲——壞地瓜嚇了一跳,怕被別人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丑行,忙趴到泥水里……接著,聽到有人小聲說:“慢點(diǎn),別滑倒了,我領(lǐng)著你……”<SPAN lang=EN-US>

“石匠玉!”于之善心里叫苦,“偏碰上他<SPAN lang=EN-US>!再給我一拳,鼻子沒了好說,腦瓜開了瓢,可縫不起來……”壞地瓜真像地瓜似地滾在地壟的積水里,大氣也不敢出。逐漸地,他抬起頭,見于震海沒注意他,而是拉著個(gè)陌生人,順著田埂,向村里走去。于之善心里一動(dòng),爬起身,尾隨其后,見他們不走進(jìn)村正路,而是繞到村西口,進(jìn)了于世章的家。<SPAN lang=EN-US>

于之善大喜,回家叫起兒子于守業(yè),找到兄弟于令灰,連夜進(jìn)孔家莊區(qū)里報(bào)告。于之善心中打好了算盤:“石匠玉即便不是真姓‘共'的,黑夜往家領(lǐng)生人,也能給他栽上罪名,送上大牢。哈,這下子,為人姓蔣的國民黨給那光棍鄢子正的十塊大洋,總算撈回來啦!鬧得好,我還能發(fā)筆橫財(cái)<SPAN lang=EN-US>!他奶奶的,這身泥水算沒白沾……”<SPAN lang=EN-US>

于令灰和于守業(yè)叔侄二人,因?yàn)橛曷纺酀粢褂趾冢囎硬缓抿T,瘸腿又慢,來到孔家莊已經(jīng)半夜了。他們先敲區(qū)長孔秀才的門,秀才不在家睡,家人說他忙公事晚了,睡在區(qū)公所里。而區(qū)隊(duì)長孔顯爛醉如泥,不等于令灰說明來意,孔顯媳婦小母狼就一頓臭罵,將灰瘸狼二人頂出門去。于令灰叔侄又奔到區(qū)公所,孔慶儒也不在。警察和鄉(xiāng)丁大多被公安分局局長帶著出去監(jiān)修公路,家里還有十來個(gè)人,沒有頭目,天下雨,七八里夜路,都懶得動(dòng)彈。更有一個(gè)叫丁立冬的警察一旁說:“要是共產(chǎn)黨在他家里,那還了得<SPAN lang=EN-US>!咱這幾個(gè)人,不夠石匠玉一個(gè)人揍的。”<SPAN lang=EN-US>

這一說,警察們都伸舌頭,起來的又躺下了。<SPAN lang=EN-US>

于令灰著急了半晌,忽然想起孔秀才可能在冬春樓,就要去找。丁立冬又道:“于村長,不是我多嘴,這可不是鬧哈哈的事。區(qū)長真在那兒,連家里人都瞞著,你敢驚動(dòng)<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另一個(gè)警察譏笑道:“去吧,有刷鍋水喝……”<SPAN lang=EN-US>

于令灰一想,感到厲害,就要求掛個(gè)電話報(bào)告縣上。丁立冬連連搖頭,說:“有匪情,區(qū)長不知道,讓縣上抓了,上面怪罪下來,區(qū)長的面子你頂替嗎?”<SPAN lang=EN-US>

那個(gè)警察又插一句:“叫他自個(gè)兒打去,秀才爺給他請功吶<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于令灰傻眼了,央求丁立冬:“老弟,你說怎么辦<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丁立冬不慌小忙地說:“照我說,還是等天亮,回了區(qū)長再說。你想,那共產(chǎn)黨也是人骨人肉,這雨天黑夜,也是找石匠玉家下宿的,還會(huì)走了?”<SPAN lang=EN-US>

灰瘸狼一想,連說有道理,就和于守業(yè)坐下等著。丁立冬忙著拿煙倒茶,熱情招待,還說抓住了共產(chǎn)黨,領(lǐng)了賞,讓他們請客……這丁立冬是丁赤杰在敵人內(nèi)部發(fā)展的共產(chǎn)黨員。他心里焦急,正要偷出身去通知負(fù)責(zé)和他聯(lián)系的鳳子,再由她通知交通員畢松林,趕快通知同志們轉(zhuǎn)移……然而,孔慶儒的心腹管家萬戈子突然趕到區(qū)公所。這個(gè)孔秀才的忠實(shí)隨從,和主子是形影不離的。他剛在冬春樓候到孔秀才的密室燈滅,回住宅找他的女人,聽說赤松坡的村長連夜來找區(qū)長,就折身趕來。問明情況,萬戈子跑回冬春樓報(bào)告。那秀才區(qū)長孔慶儒,聞聽此情,棄了相好,一溜小跑,直奔區(qū)公所……<SPAN lang=EN-US>

丁立冬望著東方天的灰亮,預(yù)料到開會(huì)的同志已經(jīng)疏散,但對震海一家,他深為擔(dān)心<SPAN lang=EN-US>!

(馮德英文學(xué)館)

于世章那殘廢的身子,無法頂住破門而人的敵兵。<SPAN lang=EN-US>

“震海<SPAN lang=EN-US>!快走……”老人只來得及呼喊一聲,嘴就被悶死了。<SPAN lang=EN-US>

天已破曉。<SPAN lang=EN-US>

屋里炕上,十分倦困的夫妻還沒睡醒。驀然,桃子被響動(dòng)驚醒,她一抖擻,迅疾坐起身,發(fā)現(xiàn)一只胳膊伸進(jìn)門簾里來。桃子猛拍丈夫的胸脯,喊:“快起來!快起來……”<SPAN lang=EN-US>

進(jìn)來的兩個(gè)黃制服(注:當(dāng)時(shí)偽警察的棉衣是黑的,單衣是黃的。)的警察,已撲到炕前,捺住于震海的腿,叫道:“老實(shí)點(diǎn),共匪!有人告你啦……”<SPAN lang=EN-US>

震海頭朝里躺的。他盯著抱他腿的警察,將腿向里一抽,又狠狠地登出去,大吼道:“干什么<SPAN lang=EN-US>!”猛地躍起來,站在炕上。<SPAN lang=EN-US>

那兩個(gè)捺他的警察,撲哧撲通地倒在炕前地下。于守業(yè)和三個(gè)警察端著槍闖進(jìn)房間。于守業(yè)吆喝道:“石匠玉!服法吧……”<SPAN lang=EN-US>

這當(dāng)兒,于震海手從壁窩里伸出去,抽下掛在鍋灶臺(tái)上的菜刀,拍著墻喊道:“是朋友的閃開,是冤家的上來<SPAN lang=EN-US>!”他撲向炕前。<SPAN lang=EN-US>

“反啦<SPAN lang=EN-US>!反啦!”于守業(yè)和三個(gè)警察,爭先恐后向外逃。<SPAN lang=EN-US>

地上的兩個(gè)警察連爬帶滾往外竄,不迭聲地叫:“救命啊!來人哪……”<SPAN lang=EN-US>

于震海操刀趕出房門,一面佯叫:“我的槍!槍……”<SPAN lang=EN-US>

六個(gè)敵人逃得更歡,沒命地沖出屋門。震海一看,滿院子都是穿黃制服、灰軍裝的敵兵,還有馬、自行車,為首的是區(qū)隊(duì)長孔顯。他隨即把屋門關(guān)死插緊。<SPAN lang=EN-US>

桃子顧不上急哭的嬰孩,臉色煞白,呼吸緊促,奔到丈夫跟前,拉他來到后窗處:“快跑啊!”<SPAN lang=EN-US>

震海站著沒動(dòng)。桃子拉開窗扇,連忙又關(guān)緊,驚叫一聲:“啊!全是兵……”<SPAN lang=EN-US>

“壞蛋們圍緊啦<SPAN lang=EN-US>!”震海說著,從織布機(jī)旁邊抽出桿長矛。<SPAN lang=EN-US>

院子里,房前房后,房左房右,加上房頂,一片高聲吶喊:

“于震海!快老實(shí)出來!”<SPAN lang=EN-US>

“投降吧,插翅難飛啦!”<SPAN lang=EN-US>

“出來<SPAN lang=EN-US>!出來區(qū)上走一趟,放你回來!”<SPAN lang=EN-US>

“共匪石匠,再不出來,一把火燒死你滿門<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桃子焦灼萬分,含著淚,扯著他:“怎么好啊!怎么好……”<SPAN lang=EN-US>

震海的眼睛雪亮地盯著她:“你怕死?你……”<SPAN lang=EN-US>

“我怕你死<SPAN lang=EN-US>!”桃子哭了,“難道你走不脫,你的武藝哪<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震海哽了一下,掃視屋頂一眼,道:“我有出去的辦法,只怕我脫身,敵人抓你遭殃,萬一你受不住苦……”<SPAN lang=EN-US>

“你還傷人哪!”桃子又悲又氣地說,“俺不是窮人的骨頭<SPAN lang=EN-US>?你是黨里人,俺不是你媳婦?”<SPAN lang=EN-US>

“你……”震海握長矛的手抖動(dòng)著,眼里閃著淚花。<SPAN lang=EN-US>

桃子倒顯得鎮(zhèn)靜下來,在這樣緊張的生死攸關(guān)的時(shí)候,她還想到了他沒穿鞋子。她飛快到炕前把鞋拿出來放到他腳前。<SPAN lang=EN-US>

屋門被敵兵撞得哐當(dāng)直響。桃子奔到門后,全力頂住門板,厲聲道:“走!快走!放心走<SPAN lang=EN-US>!什么樣的災(zāi)禍,桃子都頂?shù)米?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震海的眼睛火辣辣地看媳婦一剎,摜下長矛,懷揣菜刀,穿上布鞋,踏著灶臺(tái),雙手抓住橫梁,身子一縮,機(jī)敏地上了梁頭。他從半空俯下身,對桃子說:“我說話粗,別往心里去。保重身子,待好爹,看好孩子!壞蛋們終有完的時(shí)候。我去了!”<SPAN lang=EN-US>

震海那柴硬的大手,像鐵爪子一樣,幾下就撕爛一塊蘆葦編的屋笆,寬肩膀向上一扛,掀起一片屋蓋,光亮透進(jìn)來。他兩手伸出去,往左右一扒,身子猛地一躥,上了房頂。<SPAN lang=EN-US>

兩個(gè)穿灰軍裝的兵,趴在屋脊上,頭朝下,端槍向院里瞄準(zhǔn)。他們忽然聽到身后有動(dòng)響,回頭一看,一條彪烈大漢,鉆出屋頂,手掄菜刀,直殺過來。嚇得兩個(gè)兵慌著喊叫:“出來啦!出來啦……”<SPAN lang=EN-US>

敵兵的槍不及掉口,于震海已趕將上去,一踢一踹,兩個(gè)兵慘叫著,滾瓜一般地下房去了。其中一個(gè),把正聞聲亂跑的于守業(yè),狠狠地砸倒在地上……<SPAN lang=EN-US>

敵人光聽喊叫,房子上又滾下人來,不知怎么回事,亂嘈嘈的。孔顯好容易弄清情況,大喊道:“房頂上!于震海上房啦!快打……”<SPAN lang=EN-US>

房子四周,院里墻外,有三十多個(gè)敵兵,呼喊著,向屋頂開槍。<SPAN lang=EN-US>

震海飛也似地躍過一丈多寬的胡同,跳到鄰居的房頂上。他院中的高出屋頂?shù)睦铣嗨蓸涞闹﹁編土怂拿Γ箶橙说臉尨虿粶?zhǔn)目標(biāo)。震海一口氣跑過二三十幢屋頂,來到村子中心。敵兵亂喊亂叫,鳴槍追過來。但房子稠密,高低不一,早見不著他的身影。<SPAN lang=EN-US>

震海正站在一草屋頂上,尋找出路,忽聽一聲喚;“震海,師父在此!”<SPAN lang=EN-US>

震海看時(shí),這正是武術(shù)房,江鳴雁在院中向他招手。他欲跳下去,又縮回來:“不好。剛下過雨,有腳印,敵人會(huì)找來。”<SPAN lang=EN-US>

江鳴雁略一皺眉,張開臂膀:“來吧,快<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震海的身子被江鳴雁老人穩(wěn)穩(wěn)接住,抱到屋里炕上才放下。他閨女二妞掀開炕席,兩腳踹活泥坯,熟練地拆開一個(gè)洞。鳴雁道:“震海,閉上眼,下去。有誰來搜,你不要管,由我對付。”<SPAN lang=EN-US>

“誰來啦,二妞姐?”小菊問道。她是昨晚來和二妞作伴的,剛才被槍聲喊聲驚醒,偎在西炕上的旮旯里。<SPAN lang=EN-US>

二妞趕過來,笑道:“沒有誰。哦,妹妹,我給你梳頭吧……”<SPAN lang=EN-US>

敵人在于之善、于令灰弟兄的帶領(lǐng)下,挨家逐戶地搜查。江鳴雁這里自然也沒有放過。狗吠聲、打門聲、打罵聲、打槍聲,一直亂了一早晨。接著,又響起哭叫聲、殺豬聲、宰羊聲、抓雞聲……<SPAN lang=EN-US>

江鳴雁出去探聽回來,一揭開炕席,拉出震海,說:“狗崽子都在村公所喝酒吃飯,村頭上留著崗。我看你藏到天黑再走吧。”<SPAN lang=EN-US>

震海道:“我得瞅空子鉆出去,趕去參加破壞敵人修公路的事兒。敵人修路時(shí)為著躲開財(cái)主的地,繞著彎也從窮人的田里過,受害的有幾十個(gè)村子,大伙早零星和敵人鬧啦,不管用。這次咱們黨組織在暗里聯(lián)合起幾千修路的民工和受害的人家,和敵人鬧,不改直路就是不修……怎么個(gè)做法,夜里的會(huì)上都商量好了,今下午就開始干……會(huì)上的事,寶田負(fù)責(zé)給你們說,敵人越兇,咱們越要趕快發(fā)展組織,準(zhǔn)備條件,起來打倒他們。”<SPAN lang=EN-US>

“勁早憋足了,組織怎么說,俺們怎么干。”鳴雁道,“你如今暴露了,更加得小心<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明打明的也好。”震海道,“今兒要是有支槍,才解氣!”<SPAN lang=EN-US>

二妞端來一盆水,遞給震海手巾。震海說不用洗。二妞拿來個(gè)破鏡子,對著他照。震海見鏡子里的臉,除了白牙,全是煙灰,黑周倉一般。<SPAN lang=EN-US>

“裝扮好,我送你出村。”鳴雁道,“家里俺們盡力照應(yīng)……”<SPAN lang=EN-US>

剛才敵人來搜查,小菊聽說是捉拿她姐夫,眼睛都哭紅了。這時(shí)聽見震海在東間說話,她忙跑過來,扯著他的袖子,含著淚叫:“哥,哥啊<SPAN lang=EN-US>!你沒叫抓著,可好啦!抓你做么呀,你也沒去‘綁票’<SPAN lang=EN-US>?你是好人哪<SPAN lang=EN-US>!”<SPAN lang=EN-US>

二妞道:“只為是好人,官府才抓他。”<SPAN lang=EN-US>

震海道:“別擔(dān)心,他們抓不到我。”<SPAN lang=EN-US>

“俺二姐哪<SPAN lang=EN-US>?我要去找她,二妞姐不讓……”小菊拉著震海向外走,“走啊,哥呀!快去看俺桃姐,她一準(zhǔn)為你揪心<SPAN lang=EN-US>!有誰敢欺負(fù)她,你護(hù)著——你力氣大呀,哥哥<SPAN lang=EN-US>!走啊!走啊……”<SPAN lang=EN-US>

震海明明覺得,小閨女的手不是扯的他的衣袖,而是牽動(dòng)著他的心<SPAN lang=EN-US>!隨著她“走啊<SPAN lang=EN-US>!走啊”的話聲,他的心在撕裂。<SPAN lang=EN-US>

二妞禁不住嗚咽起來。<SPAN lang=EN-US>

多年江湖生涯、飽經(jīng)滄桑的江鳴雁,揮淚灑上白須。<SPAN lang=EN-US>

“妹妹,你姐,她、她是好樣的……”震海拼力也忍不住熱淚了,順著鼻溝往下淌。他忍了再忍,大手用力握住小菊的小手,激動(dòng)地說:“好妹妹,我一個(gè)人再有力氣也護(hù)不住你姐!咱得有大些人,大些刀槍……江老師,我得走!”<SPAN lang=EN-US>

江鳴雁掀開木箱,給了震海一把帶皮套的匕首。震海掖進(jìn)腰里。<SPAN lang=EN-US>

震海又對小菊道:“妹妹,在這吃完飯,別再去看你姐,由二妞姐送你回桃花溝,找媽。對爹媽,不提有人抓我的事,過幾天,我去看你們。記住啦?”<SPAN lang=EN-US>

小菊像是明白,又像不明白,那黑黑的眼睛,噙著晶瑩的大淚珠,呆呆地看著他。<SPAN lang=EN-US>

二妞抹干淚水,緊緊摟住小菊的細(xì)腰,強(qiáng)笑著說:“小菊妹最懂事,俺海嫂子凈夸獎(jiǎng)你。好妹妹,咱倆一個(gè)人一樣。我送你回家,一邊走,一邊采山花,對,你還要教我唱小調(diào)吶,啊!”。<SPAN lang=EN-US>

小菊搐動(dòng)著恬靜端正的小鼻子,那同桃子一樣的長睫毛,一直沒讓淚珠滾下來。她稍尖的厚嘴唇抖動(dòng)著,兩邊的小酒窩跟著發(fā)顫,努力要作出寬慰人的笑容,說出讓人放心的話:“大爺,哥哥!你們放心,一百個(gè)放心!俺和二妞姐一塊回家,回家俺對媽什么也不說,不說……我、我真想見俺桃姐一面再走,她最心疼我啦,有個(gè)么好點(diǎn)的東西她都給我留著。知道我愛吃酸,她爬最陡的山,采回鮮嫩鮮嫩的‘醋溜溜’(注:醋溜溜:一種山菜,味酸,可以生吃。)給我……哦,哦,俺不想見她啦,俺桃姐對俺也挺厲害的,有一回我爬上高樹摘小杏,摔下來磕破腿,她把我背回家,好把俺罵,再不準(zhǔn)我上樹,罵著罵著又塞給我一把我頂愛吃的小酸杏……大爺,震海哥,二姐姐!放心吧,俺不想她啦,不想她——啊.桃姐……<SPAN lang=EN-US>"(馮德英文學(xu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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